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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蜉蝣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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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晋珐也已经十八岁,屋中从来没有妾侍,如今多了一个玉瓶,又有晋夫人关照一两句,玉瓶哪怕不住在晋珐院中,身份也比别的丫鬟奴仆高出不少。

    她原先也是受宠的,攒下不少银钱,如今好歹有了个通房的名头,哪怕不是事实,也愿意高调打扮。

    玉瓶几次三番差人去城中银饰店选东西,还特特要人包好送到府上来。

    城中名头最响的银饰店,便是何家。同一块牌匾,在京里开了好几间铺子,款式花哨,价钱也实惠,许多姑娘都爱上何家买饰品,还彼此攀比。

    何家的女儿,是楼云屏的手帕交,何金晶。

    她在自家店铺闲逛,就听见一个小厮说是永昌伯府家的,要给二爷带几样东西回去。

    这不是和自家金兰在议亲的晋家二公子?

    何金晶八卦心起,以为是晋二公子在给自己好姐妹选礼物,便笑眯眯地凑过去,也不自报名头,就悄悄地看那小厮到底要选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结果,看到那人只点了一对花蕊耳夹,何金晶便惊觉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这东西是不值钱的玩意,难不成那晋二公子,就用这种成色的东西来讨好云屏?

    这也为免太寒酸小气,何金晶拿过账本一番,发现最近送去永昌伯府的,全都是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,何金晶当场怒火上头。

    她姐妹是何等伶俐又秀致的人物,又是马上要议亲的,这种零碎小东西,怎能衬她?而且,还一趟一趟的买,像是要显摆什么似的,这晋家难道就穷酸到这种地步?

    何金晶夺过柜前小二包好的包裹,昂了昂下巴,冲那永昌伯府的小厮道:“不是要送货?走着,本小姐替你送。”

    坐了马车到晋府,何金晶本是想,等晋二公子出来,便同他理论理论,好告诉他,要什么样的珠宝才配得上云屏。

    可没想到,她等了一会儿,却等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欢欣雀跃地跑出来,从小二手上接过包裹。

    何金晶坐在马车里,下意识地用车门帘遮住自己,脑门一阵冰凉。

    等那女子走了,何金晶才下马车去,问站在门口的侍从,那女子是谁。

    “那个,是二爷房里的通房丫头,玉瓶姑娘。”

    何金晶懵然。

    她晃着神回府,还一直不大能相信。

    她是与楼云屏最交好的人,那位晋二公子,她也见过好几次。

    可每一次见,他都是对云屏一副诚心诚意的态度,哪怕是她何金晶眼光挑剔,也挑不出他半点错处。

    最要紧的是,云屏曾亲口告诉她,晋二公子与她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,不会有别的妾侍。

    当时何金晶也觉得不可思议,哪有男子会如此“听话”?但云屏含笑的模样很是坚定,叫何金晶羡慕不已。

    当时何金晶觉得有多浪漫,现在便觉得有多讽刺。

    她纠结了许多天,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云屏。

    云屏的婚事越来越近了,她每每去找云屏,都免不了要看见云屏在准备婚仪的程序,这叫何金晶更加不好开口。

    她是知道云屏的性子的。

    一开始,云屏刚来京城,长得好看,性格又好,许多人都想跟她交朋友。

    有一次,何金晶在为了一件如今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发火,那火气简直是六亲不认,谁劝都没用。何金晶说,她眼里揉不得沙子。

    楼云屏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,才主动来和何金晶交好的。

    云屏自己,也是这么个性子。

    可如今,何金晶分明见到了这粒硌人的沙子,却反而犹豫了,不敢告诉云屏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何金晶看见云屏在对着窗外发呆,神色似乎不大高兴,一时有了许多不好的联想,不经意间,将通房的事说漏了嘴。

    云屏察觉出不对劲,逼问之下,何金晶没有办法,全盘托出。

    云屏那天怔了着实有好一会儿。

    何金晶看她那样,心又疼又酸,又慌又气,恨不得把那晋二痛骂八百遍。

    过了那一会儿,云屏却说:“我知道了,这事,我来处理。金晶,你先别同别人说。”

    何金晶鼻尖酸楚,点点头。

    楼云屏当天便将晋珐约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问晋珐是否还记得当初的约定,晋珐笑着说,自然记得,他还把楼云屏定下的规矩保存得好好的。

    一边说着,晋珐一边从贴身夹着的口袋里取出来,展开在楼云屏面前。

    楼云屏低头看了一眼,便很快认出,这不是她的字迹,不是她当初写的那份。

    楼云屏移开目光,懒得再追究。

    她说:“既然你记得,如今你身边已经有了第三人,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。”

    晋珐的笑容迅速坠落,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他定定地看着楼云屏的神情,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和决然,一抹不受控制的仓皇从心底钻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云屏,你听我说,我从未碰过她。”晋珐竭力叫自己镇定下来,将当日的实情全部说了一遍,丝毫也不敢有遗漏。

    说完之后,他束手束脚坐着,不知道楼云屏会怎么想,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,只祈求楼云屏不要将铡刀落下来。

    楼云屏沉默着,扯唇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这时候,你倒是什么都坦白了。为什么这段日子,你要一直瞒着我呢?”

    晋珐眼睑颤了颤,还想开口,楼云屏却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再说了。你如今说的话,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,你再说什么,都没有任何意义。你方才说的一切,若都是事实,现在便遣散那位姑娘,赠她厚银,叫她去别处好好生活,我或许还能当做从未听过她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说完,楼云屏便站起身,打算离开。

    临走前,她半侧身地顿住脚步,斜瞥过来的余光落在还坐在原处的晋珐身上,从高处睥睨下来的目光,冰冷如月。

    晋珐在那一眼中浑身发寒,湿透了一背的冷汗。

    他忽而想到以前在小水乡的时候。

    那时他还一穷二白,仰望着云屏,如同田地里的跳蛙仰望着天上悬挂的月亮,可那时,云屏看他的目光,也并不像今日这般冷漠,使人畏惧退缩。

    仿佛,从此刻起,他在云屏眼中不再是一个人,而只是一只什么肮脏不起眼的蜉蝣。

    苏杳镜从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想错了。

    她原本想着,剧本也总有出错的时候。

    说不定,这个晋珐并不如剧本中那么反复无常,毕竟,年少时那段岁月中,她感受到的温情和依恋,是实实在在的。

    可人就真的,说变就变了。

    晋珐如今的样子,离苏杳镜当初想象的模样差了千里远。

    唯一的一点,只是晋珐还没有真正触犯到“楼云屏”设下的底线。

    毕竟已经在这个世界花费了这么些年,她还是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犹豫地等着,或许还会有个什么转机。

    但是,没有。

    晋珐回去之后,确实是要立刻把玉瓶送走。

    他选了一座南方的小城镇,那里富庶安定,他给玉瓶带了足够的银钱,保证让她下半辈子都能过得平乐安稳。

    但玉瓶却不肯走。

    她从懂事起,便一直是依附着权贵,哪里敢一个人生活。苦苦相求,叫晋珐不要抛下她一个弱女子。

    晋珐不耐烦起来,要强行将她驱走。

    玉瓶终于变了脸色,要挟道:“我已经在家中留了密信,若我出事,就是二爷害的,当初二爷以我的名义欺君瞒上,我都存有证据,二爷那晚喝酒误事的事实,还有当场的几位大人都能替我作证。到时候,陛下的追究,二爷还担当得起吗?”

    晋珐实在没想到,这小小女子还会反咬他一口。

    但他只觉得玉瓶的担心是无稽之谈。

    “好,你若担心,我在那镇子里再多替你置办房屋,看家护院,你必然不会出事。”

    他匆匆将玉瓶送走。

    结果没过多久,南方水情告急。

    晋珐渐渐觉得不大安定,可是,婚事和公务已经足够叫他焦头烂额,他不愿去细想。

    直到大婚前夕,玉瓶的爹娘果真拿着一封书信上门来找晋珐,要晋珐将他们的女儿从那小镇带回来,否则,若是玉瓶沦落成难民,他们也必定要拉着晋珐下水。

    晋珐在朝中资历太浅,面对这欺君的罪状,他不敢冒险。

    他急急去宫中自请南下,同家人交代了一番,请父亲出面,去楼家商量推迟婚期。

    剩下的时间,也不足以让他再去楼家解释。

    或者说,他也不敢面对云屏。

    晋珐连夜赶到那座小镇,不敢丝毫耽搁,快马加鞭地将玉瓶带回来,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。

    他冲进城门,唇舌早已干燥,只见贴身小厮在门口迎他,便赶紧下马。

    “如何?屏儿可有生气?”晋珐开口有些艰难。

    他身后的另一匹马背上,玉瓶被五花大绑着,这是为了方便,不叫她掉下来耽误路程。

    玉瓶一路被折磨得不轻,可听到晋珐这迫不及待的问话,脸色还是暗了暗。

    晋珐的小厮吞吞吐吐,似是有话难言。

    晋珐以眼神追问,他才犹豫着说出。

    “楼姑娘生气……看不出来,她今日一直在笑,旁人看了都说,楼姑娘定然很满意这桩婚事。”

    “婚事?什么婚事?”

    “楼姑娘今日已经大婚礼毕了,与二……原先的二爷,樊肆。”

第75章 蜉蝣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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